蘇軾與蘇轍:既為兄弟,亦是知己,患難始終,休戚與共:SEO內容優化

時間:2023-11-28 08:03:32 作者:SEO內容優化 熱度:SEO內容優化
SEO內容優化描述::蘇軾與蘇轍:既為兄弟,亦是知己,患難始終,休戚與共 在蘇軾的人生歷程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與他的命運休戚相關,那就是他的好兄弟蘇轍。對于豁達豪放而又極重感情的蘇軾來說,血濃于水的骨肉親情是他生活的精神支柱和創作源泉。除了妻子和孩子之外,蘇軾與弟弟蘇轍手足間的同胞之情也同樣感人至深。蘇軾與蘇轍的感情甚深,在仕途上,他們休戚相關、榮辱與共;在生活中,他們相互照應,時時記掛著對方;在文學上,他們互通有無、切磋琢磨;在精神上,他們相互慰藉,惺惺相惜。他們的手足之情成為文學史上流傳千古的佳話。 01 蘇氏小妹 托情面生 蘇洵共有三男三女,蘇軾排行第五,蘇轍排行第六。長子景先在蘇軾出生后的第二年就夭折了,蘇轍的詩上說:“兄弟本三人,懷抱喪其一。”(《次韻子瞻寄賀生日》)據蘇洵《極樂院六菩薩閣記》上的記載推算,長女大約出生不久,便于天圣六年(1028)夭折。次女于慶歷五年(1045),蘇軾十歲那年去世,死時應在十二歲左右。幼女八娘十六歲時嫁給舅父程溶之子程正輔。婚后程家待她很不好,八娘心情抑郁,嫁過去不到兩年,就于皇韋占四年(1052)病逝。八年后,蘇洵還寫了一首長詩《自尤詩》,沉痛敘述八娘被程家虐待的詳細過程,詩中寫道“當時此事最驚眾,行道聞者皆酸辛”,通過描寫旁觀者對八娘遭遇的不平,表達出痛失愛女的悲憤之情。蘇家與程家還因此不相往來長達四十年,直到蘇軾謫居惠州之時,才與當時擔任廣東提刑的前姐夫程正輔逐漸融洽了關系。 也許有人要提出質疑:蘇軾不是還有一個學識了得、才智過人、幽默俏皮的妹妹嗎?她不是還嫁給了蘇軾的學生秦觀嗎?沒錯,在民間的傳說當中,蘇軾是有個妹妹叫蘇小妹,關于她與秦觀結婚時“三難新郎”的逸事,最早的記錄是在明代小說家馮夢龍的小說集《醒世恒言》,這篇小說題為《蘇小妹三難新郎》。故事說在新婚之夜,蘇小妹給新郎秦觀出了一個上聯——“閉門推出床前月”,意思是我關上門、推開窗,看到一輪明月照到了床前。蘇小妹讓秦觀對出下聯,否則就不準進洞房。秦觀雖是個文思敏捷的才子,但此刻心中焦急,在門外徘徊沉吟了許久,還是無法對出下聯。蘇軾一看妹夫如此為難,就想幫他一把,但又不好直接說破,于是從旁偷偷撿起一塊小石頭,扔到院中的池塘里。秦觀聽見這“撲通”一聲,就如修禪之人得到了當頭棒喝一般,立刻被激起了靈感,下聯就對出來了——“投石沖開水底天”,這下可真對得工整而巧妙!水里不是有星星、月亮的倒影嗎?水里也有另外一個天空啊!那不就是“投石沖開水底天”?這樣新郎就獲得進洞房的權利了。這是個多么有趣的故事啊! 然而,非常遺憾的是,事實上蘇軾并沒有什么妹妹;那位才高八斗、機敏過人的蘇小妹也也是后人杜撰的。首先,蘇軾和他的弟弟蘇轍常有書信往來,現存的就有好幾百封,在這些書信中,既沒有提到他們有一個妹妹,也沒有提到過秦觀和他們蘇家有什么親戚關系。除此之外,蘇軾朋友們所寫的書信以及他們的筆記里,也從未提到蘇軾兄弟還有個妹妹蘇小妹。最重要的是,蘇軾和秦觀第一次見面是在宋神宗熙寧十年(1077),當時蘇軾四十二歲,任徐州太守,秦觀赴京趕考,途經徐州,特來拜謁蘇軾。時任徐州教授的陳師道記錄了秦觀第一次拜見蘇軾的情景:“楊秦子過焉,豐醴備樂,如師弟子。”(陳師道《秦少游字序》)當時的秦觀已經二十九歲,而且早在宋英宗治平四年(1067)就已娶妻,他的夫人徐文美是曾任潭州寧鄉主簿的徐成甫的女兒。秦觀在《徐君主簿行狀》中寫道:“(徐成甫)女三人,曰文美、文英、文柔……以文美妻余。”在所有關于秦觀的史書、筆記中,也無任何有關秦觀曾與蘇姓女子結婚的記錄,由此可見,蘇小妹與秦觀婚配之事實是小說家之言而已。 除了“三難新郎”之外,民間傳說中還有許多關于蘇小妹的軼事,而且都是異常的生動有趣。故事中的蘇軾常與蘇小妹斗嘴,兩人互相嘲弄取樂。有一次,蘇軾取笑蘇小妹說:“未進門前三五步,額頭已到大堂前。”意思是你的腦門兒特大,進門剛走兩三步,額頭先到客廳了。蘇小妹也不甘示弱,反譏蘇軾:“去年一滴相思淚,至今尚未到腮邊。”意思是你去年掉的一滴眼淚,至今還沒有流到腮邊,取笑蘇軾的臉特別長。兄妹倆的對子不但機智入神,而且幽默有趣,成了婦孺皆知的佳話。 可是,既然史實中并無蘇小妹其人,那么,為什么在小說家筆下和民間傳說中會出現一個如此栩栩如生的蘇小妹形象呢?其實,傳說中才氣超群的蘇小妹也絕非憑空而來,蘇小妹的原型應該就是蘇軾的三姐八娘。蘇洵在紀念八娘的《自尤詩》序中說:“女幼而好學,慷慨有過人之節,為文亦往往有可喜。”詩中還說:“余家世世本好儒,生女不獨治組紃(xún,飾履的圓形飾帶,指女工)。讀書未省事華飾,下筆亹亹(wěi,勤奮不倦)能屬文。”可見,蘇洵教女和教子的方法是沒有差異的,蘇家的女兒沒有跟從流俗專攻女工針黹,而是秉承尊儒好學的家風,自幼學習詩書文章。因此,蘇八娘也和她的兩個弟弟一樣,從少年起就聰慧能文,并有男兒般的慷慨氣節。人們樂于傳誦種種虛構的蘇小妹的故事,并安排她與秦觀的浪漫姻緣,也許是出于對蘇八娘不幸遭遇的同情與惋惜,以及對蘇洵三次喪女之痛的深情慰藉。 此外,只要我們認真總結一下蘇小妹身上的特點就會發現,她的性格脾氣跟蘇軾太相像了!蘇小妹身上最大的特點就是,喜愛出一些類似于腦筋急轉彎的文學難題,向兄長和朋友親人問難。總是給那些風流才子、文學青年們出一些機智有趣,又頗有難度的文學急轉彎,而這正是蘇軾樂此不疲的文字游戲。在后人的心目中,像蘇軾這樣一個智慧、風趣的人物,應該有著許多美好的奇聞逸事,但是一些道聽途說的故事又不好直接安在蘇軾身上。所以,那些作者認為,蘇軾應該有一個同樣可愛、聰明而風趣的小妹妹,這才便于把有關的奇聞逸事演繹出來。就因如此,一個文學人物形象的蘇小妹誕生了。 事實上,蘇小妹就是蘇軾的一個美麗的倒影,蘇軾的形象在她的映襯下,顯得愈發生動、親切和有趣。這也許正是蘇小妹的意義所在。 02 敏兄篤弟 文壇雙璧 蘇軾與蘇轍既為兄弟,亦是知己,兩人一生相伴、詩文酬唱、患難與共。 蘇轍,字子由,號潁濱遺老,出生于宋仁宗寶元二年(1039),比蘇軾小三歲。蘇軾蘇轍兄弟相知相勉的一生,堪稱中國文化史的傳世佳話。在中國文學乃至文化史上,雖有不少富有才華的兄弟或者父子,如“三張”,即西晉詩人張載、張協、張亢兄弟,再如“二陸”,即西晉陸機、陸云兄弟,再如“三曹”,即魏晉建安時期著名詩人曹操、曹丕、曹植父子等。但如蘇軾兄弟一般,一同為當世的大文學家,一同在政壇上大放光彩,一同經歷宦海沉浮,彼此志趣相投,又都視對方為知己的兄弟,實是絕無僅有。這種可貴而難得的手足之情,為蘇軾兄弟的人生增添了無限的精彩。 蘇軾蘇轍之間的深情厚誼,是在從小一起讀書、一同成長的過程中培養而來的。蘇轍在《祭亡兄端明文》中寫道:“手足之愛,平生一人。幼而無師,受業先君。兄敏我愚,賴以有聞。寒暑相從,逮壯而分。”他們倆從小就跟隨父親學習,春夏秋冬、寒來暑往,日日在一起刻苦攻讀;學成之后又跟隨父親出川,一起考進士、應制舉,雙雙得中同榜進士、同榜制舉,一直到入仕之后才不得不分開,開始了聚少離多的生活。他們不僅是兄弟,也是同窗知己,在同一個文化層次上成長。在蘇轍眼中,蘇軾的身份是兄長更兼師長,“轍幼從子瞻讀書,未嘗一日相舍”(《逍遙堂會宿二首并引》),對兄長的依戀信任之情溢于言表。蘇軾也把懂事持重的弟弟當作摯友看待:“我少知子由,天資和且清。豈獨為吾弟,更是賢友生。”(《初別子由》) 蘇軾兄弟在文壇上享有崇高的地位,黃庭堅對他們有“二蘇上連璧,三孔立分鼎”的贊譽。蘇軾的詩詞汪洋恣肆,清新豪健,開創詞之豪放一派。而蘇轍沉穩執著,老成持重,文章雖“雄杰之氣或不如兄,然而沖和淡泊,道逸疏宕”(茅坤《蘇文定公文鈔引》),亦是自成一家。宋仁宗嘉祐四年(1059)秋,蘇氏兄弟服完母喪,由蘇洵帶領從四川移居京城。一路上山川之秀、人文之美令父子三人“雜然有觸于中,而發于詠嘆”(蘇軾《南行集前敘》),作詩百余篇,后結為《南行集》。其中,蘇軾蘇轍兄弟二人有大量的同題詩作,顯露出二人杰出的詩歌才華,也顯示出兄弟二人的不同才性。例如,經過岷江邊的村落“牛口”時,蘇軾兄弟二人都以《夜泊牛口》為題作詩。蘇軾詩云: 日落紅霧生,系舟宿牛口。 居民偶相聚,三四依古柳。 負薪出深谷,見客喜且售。 煮蔬為夜餐,安識肉與酒? 朔風吹茅屋,破壁見星斗。 兒女自咿嗄,亦足樂且久。 人生本無事,苦為世味誘。 富貴耀吾前,貧賤獨難守。 誰知深山子,甘與麇鹿友。 臵身落蠻荒,生意不自陋。 今予獨何者,汲汲強奔走! 黃昏時分,夕陽西下,長江岸邊有座小小的牛口村,村民們三三兩兩地靠在柳樹旁。樵夫在笑嘻嘻地向客人們兜售著柴禾。這里的村民雖然無酒無肉,破壁敗屋,卻自由自在地享受著天倫之樂。在蘇軾的筆下,鄉村雖然潦倒貧窮,卻呈現出陶淵明詩中特有的清貧恬靜的田園生活氛圍。在詩歌的結尾,蘇軾表達出留戀鄉野生活的愿望。蘇轍的則是: 行過石壁盡,夜泊牛口渚。 野老三四家,寒燈照疏樹。 見我各無言,倚石但箕踞。 水寒雙脛長,壞褲不蔽股。 日暮江上歸,潛魚遠難捕。 稻飯不滿盂,饑臥冷徹曙。 安知城市歡,守此田野趣。 只應長凍饑,寒暑不能苦。 同樣的村落,同樣的人物,在蘇轍筆下卻顯得蕭瑟荒涼、窮愁凄苦。與蘇軾的詩相比較,蘇轍的詩更注重細節的寫實,更具有一種質樸厚重的生活氣息。它沒有蘇軾詩歌那種安貧樂道的氛圍,卻充滿了對民生疾苦的關愛與悲憫。 蘇洵曾撰寫的《名二子說》就從取名的角度,比較了蘇軾蘇轍二人在性格上的差異。他指出,蘇軾的缺點是“不外飾”,這樣的性格必然使他一生遭遇波折磨難;而蘇轍則“善處乎禍福之間”,這樣的性格常能讓他免于災禍。父親的評價恰是蘇軾兄弟一生命運的準確注腳。蘇軾和蘇轍兄弟倆都非常欣賞對方的才華,他們互相的評價往往最為中肯。 蘇轍非常敬重自己這位才華橫溢、學識淵博的哥哥。蘇轍在為兄長所作的墓志銘中說:“我初從公,賴以有知。撫我則兄,誨我則師。”(《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銘》)在祭祀嫂夫人的文章中也說:“轍幼學于兄,師友實兼。志氣雖同,以不逮慚。”(《祭亡嫂王氏文》)他認為蘇軾不僅是自己的兄長,更是自己的老師,自己的詩文成績不如兄長。 蘇軾則認為兄弟二人各有所長,弟弟蘇轍也有勝出自己的地方。在給朋友的信中,蘇軾寫道:“子由之文實勝仆,而世俗不知,乃以為不如。其為人深不愿人知之,其文如其為人,故汪洋澹泊,有一唱三嘆之聲,而其秀杰之氣,終不可沒。”(蘇軾《答張文潛縣丞書》)蘇軾認為蘇轍的文章勝過自己,但世人并不了解這一點,這是因為蘇轍為人低調,所以他的文章風格也很低調。其實他的文章一唱三嘆,汪洋淡白,很有秀杰之氣。事實也的確如此,蘇轍擅長各種文體,尤以策論最為出色,其文縱橫捭闔,雄辯宏博,說理透辟,感染力極強。蘇轍的記游之文清新明快,刻畫入微,也有很高的成就。 蘇軾和蘇轍兄弟二人雖然彼此欣賞,但從不互相吹捧,反而常給對方提意見。蘇轍屢屢指出兄長口無遮攔,容易招致禍患。對蘇轍的缺點,蘇軾也會毫不客氣地指出,他認為蘇轍為人處世的大節毫無問題,但有時候不大注意細節,而這往往卻會壞了大事。要注重小節,避免影響大局,這恐怕是蘇軾遭逢文字之禍后憂懼心理的反映,是他從自身經歷得來的經驗教訓,以此來勸戒弟弟,自然是十分懇切的。 03 情深意切 志趣相諧 蘇軾和蘇轍兄弟二人在詩、文上均達到了很高的造詣,詩文便成了他們交流思想和感情的工具。翻開《蘇軾詩集》和蘇轍的《欒城集》,其中屬于兄弟二人寄贈唱和的詩歌均不下百首,詩中有他們對少年生活的珍貴回憶,有他們對彼此的思念和牽掛,也有他們關于政治思想和人生態度的溝通。蘇軾幾乎每到一個任所,都會寄書給蘇轍,晚年遭貶時更是如此。從這些詩詞書信當中,我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們兄弟之間的情意是那樣深厚。其中,蘇軾兄弟關于“夜雨對床”的約定是最讓人感動的一段佳話。 宋仁宗嘉祐六年(1061)冬,二十六歲的蘇軾帶著妻子王弗和二歲的兒子蘇邁前往鳳翔任官,子由送兄嫂出汴梁,走了百里多路,到鄭州西門外才依依話別。這是二十多年來他們兄弟之間的第一次離別,蘇軾登上高坡目送弟弟漸行漸遠,他第一次感受到人生聚散的無常與感傷,寫下了著名的詩篇《辛丑十一月十九日,既與子由別于鄭州西門之外,馬上賦詩一篇寄之》: 登高回首坡垅隔,但見烏帽出復沒。 苦寒念爾衣裘薄,獨騎瘦馬踏殘月。 路人行歌居人樂,童仆怪我苦凄惻。 亦知人生要有別,但恐歲月去飄忽。 寒燈相對記疇昔,夜雨何時聽蕭瑟? 君知此意不可忘,慎勿苦愛高官職! 詩的大意是:當你的身影漸漸遠逝,我忍不住登上高坡張望,只見你頭上的烏帽在山丘問時隱時現。想著你此刻衣衫單薄,騎一匹瘦馬,在寒風殘月中獨自向前,怎不讓人牽念。快樂的人們永遠不能理解我的感傷與悲切。無奈的人生總有太多聚散離別,可是我總是擔心歲月匆匆,美好、時光難以再現。今天晚上我們寒燈獨對,你可曾記得懷遠驛中,我們彼此相約的誓言?不知何時我們才能再次聚首?再次憑窗挑燈昕夜雨?榮華富貴不過一時,不值得貪戀,子由啊,不要忘了彼此深厚的兄弟情緣! 詩中“寒燈相對記疇昔,夜雨何時聽蕭瑟”一句點明了兄弟二人曾有的“夜雨對床”的約定。在與兄長的詩歌唱和中,蘇轍有“誤喜對床尋舊約,不知漂泊在彭城”(《逍遙堂會宿二首》)、“夜深魂夢先飛去,風雨對床聞曉鐘”(《舟次磁湖以風浪留二日不得進子瞻以詩見寄作二篇答之前篇自賦后篇次韻》)等句,多次提醒彼此曾有的功成辭官的約定。蘇軾因“烏臺詩案”被投入獄,在最為困厄絕望的時候,他又想起了與蘇轍的約定,寫下了絕命詩《獄中示子由》:“是處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獨傷神。與君今世為兄弟,又結來生未了因。”在以為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蘇軾并未直接抒發自己的悲痛,而是想像自己死后,弟弟將會多么孤單,他也許會在多年后的某個雨夜,因兄弟之間的約定而黯然傷神。 然而人生在世,總是聚少離多。自從和弟弟蘇轍一同走上仕途之后,他們經常是天各一方,難晤一面。在最初的時刻,“夜雨對床”這一約定喚起的是兄弟二人對往日美好歲月的回憶,在浮沉不定的宦海當中,這一約定又成為支撐他們走向人生彼岸的精神期待。當他們身處困境,難以掙脫羈絆與牢籠的時候,這一約定又多少帶給他們一點精神的慰藉。然而,這個約定最終卻沒有實現,它成為了一個永遠無法實現的美好愿望,永遠存在于蘇軾蘇轍兄弟二人的理想之中。蘇軾死后,子由將他與王閏之共同葬于河南郟縣小峨眉山,并命子孫在自己百年后,也將自己的遺骸葬于兄長墓旁,小峨眉山處遂有“二蘇墳”之稱。也許,只有在美好而永恒的天國里,他們的約定才能最終得以實現吧。 蘇軾蘇轍兄弟雖然性格各異,但是他們的相同之處要遠遠多于他們的不同之處,他們情深意切的原因,正在于他們的志趣相投。每當遭遇政治困境時,蘇軾和蘇轍兄弟倆經常為對方開解心中的郁悶不平。 宋神宗熙寧四年(1071),蘇軾在杭州做通判,蘇轍在陳州(今河南淮陽)做學官。蘇軾在寫給弟弟的詩中以諧謔的方式抒發憤懣不平之氣,排解子由與自己仕途受挫的煩悶:“宛丘先生長如丘,宛丘學舍小如舟。常時低頭誦經史,忽然欠伸屋打頭。斜風吹幃雨注面,先生不愧旁人羞。”(《戲子由》)陳州古稱宛丘,所以蘇軾戲稱弟弟為宛丘先生。詩的大意是:宛丘先生高大的身材如聳立的山丘,宛丘低矮的學舍如破敗的小舟。宛丘先生常常低頭誦讀經史,偶爾伸懶腰便會撞上屋梁碰破頭。在這座漏風漏雨的學舍里,宛丘先生自得其樂,絲毫不在意旁人的譏諷。本詩題為《戲子由》,通篇都是戲謔之語,但其旨不在“戲”而在“贊”,贊子由的秉性為人,并自嘲書憤,與子由共勉。可以說,此詩以戲謔為表,卻內含悲憤。 蘇軾任密州知州時,曾經將一座廢舊的城臺,修葺成一處“高而安,深而明,夏涼而冬溫”,可以登臨遠眺的休閑勝地。“雨雪之朝,風月之夕”,蘇軾常常與朋友、賓客“相與登覽,放意肆志,樂趣無窮”(蘇軾《超然臺記》)。蘇轍永遠是哥哥的知音,當他聽說之后,特意為這座城臺取名為“超然臺”,并寫了一篇《超然臺賦》。蘇軾因此名而作《超然臺記》,以表明自己超然物外,無往而不樂的思想。 宋仁宗嘉枯六年(1061)冬,蘇軾途經澠池赴風翔府任職,得到蘇轍的寄詩《懷澠池寄子瞻詩》,因而和韻作《和子由澠池懷舊):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 往日崎嶇還記否,路長人困蹇驢嘶。 人生是如此難以捉摸,生老病死的命運又是這般無法把握。蘇軾仿佛看到在茫茫的雪原上,一只鴻雁快速地掠過,偶然在雪地上停留片刻,留下一星半點痕跡,轉眼問鴻雁早已不知去向。雪花依然在紛紛飄落,鴻雁留在雪地上的爪印也漸漸模糊,天地間依舊是蒼茫一片。其實,這種深刻的人生無常之感正是由于對兄弟難舍難分的骨肉親情過分執著而引起的,如果這就是人生無常的話,那么我們倒寧可多多地擁有這種寶貴的無常感受,因為這種骨肉親情是多么的珍貴、多么的感人至深! 顯然,促使年輕的蘇軾大發人生無常慨嘆的是兄弟之間二十多年的深厚情誼,但是這著名的詩句又恰恰印證了蘇軾此后的人生軌跡,他就像那只隨處飄零的鴻雁,在大宋王朝的山水之間都留下了艱辛的足跡,也留下了智慧幽默的精彩人生,最后又回歸到茫茫的自然中去。 林語堂先生曾說:“往往為了子由,蘇軾會寫出最好的詩來。”蘇軾和蘇轍兄弟之間的情誼,在詩文交往、政治磨難和生活的曲折中,上升為一種更高層次的人文情感、人文情懷。 04 患難始終 休戚與共 蘇軾與蘇轍是同科進士,同一年考中制舉,同為北宋時期重要的政治家,同列于“唐宋八大家”之列。他們的政治立場也基本相同,因此共同經歷了仕途的輝煌時刻,也共同遭遇了政治的低谷階段。宋神宗熙寧二年(1069),蘇轍曾在制置三司條例司任職,因與王安石的助手、變法派的另一重要人物呂惠卿政見不合,很快被排擠出來,又因上書批評新法,幾乎被治罪。熙寧三年,蘇轍外放出任陳州學官。從此蘇轍便不再議論新法短長。這種處世原則,是蘇軾無法模仿的,因為這與他的個性太不符合。對蘇轍的性格,“蘇門四學士”之一的張末在《明道雜志》中曾說:“某平生見人多矣,惟見蘇循州(轍)不曾忙……雖事變紛紜至前,而舉止安徐,若素有處置。”意思是說蘇轍的性格趨于沉靜內斂,遇事穩重,思維周密。正因為性格穩重,慮事周全,情緒不沖動和不張揚,蘇轍比蘇軾更適合做官,在復雜的政治斗爭和人際關系中,他不會冒冒失失地闖禍。因此,在黨爭激烈的政治環境中,蘇轍雖然身處政府要沖,位高權重,但所受政敵的攻擊,反比蘇軾輕。 相反的,蘇軾則性情外露,他考慮問題很少深思熟慮,一般都是想到什么就說出來,心中藏不住任何不滿不同的意見,因為“話之在口,如蠅之在喉”,如果忍氣吞聲則是辛苦自己,但說了出來,則會得罪別人。蘇軾兩相權衡,還是決定“與其逆己,不如逆人”,所以還是有什么就說什么。正因為如此,蘇軾才會在一輪輪的政治斗爭中反復起伏,歷經了太多的波折與苦難。 蘇軾和蘇轍雖然性格各有特點,但是兩人都具有獨立不懼、剛正不屈、不計較個人得失的品格,而且無論在多么艱難險惡的環境之中,彼此始終互相關照、休戚與共。蘇轍一生都在為蘇軾過于情緒化的性格和一張無遮攔的嘴擔心,他不止一次地奉勸哥哥要少用詩歌譏諷時事,與不了解的人打交道要注意提防。但當蘇軾因文字得禍以后,他又是不遺余力,四處奔走,向皇帝說情,動員各種關系營救蘇軾。在這方面蘇軾就像一個永遠長不大、總是讓人操心的弟弟,蘇轍倒成了經驗豐富、善于處理棘手之事的兄長。 “烏臺詩案”爆發前,御史臺派出干將皇甫饌去湖州逮捕蘇軾。蘇轍得知這一消息后立刻做了兩件事情,第一,連夜趕寫一份奏章,請求朝廷解除自己現任官職為兄長贖罪。第二,立刻派人飛馬趕往湖州,希望趕在皇甫饌到達之前通報消息,讓蘇軾有個心理準備。因為此事,蘇轍被朝廷以“漏泄禁中語”貶為筠州酒稅,就是管理鹽酒稅務的小官。 蘇軾被貶黃州后,蘇轍也將到筠州貶所。蘇轍心知這次兄弟二人同遭貶謫,也不知何時才得以再見,于是特意與女婿文務光奔馳二百余里前來陳州(今河南淮陽)為兄長送行,其實此時的蘇轍本因俸少口多,已經窮困到“明日無晨炊”的窘境。自從蘇軾入獄之后,他又奉養嫂侄長達一年,早已債臺高筑,但他仍然親自將兄長的家眷護送至黃州后才奔赴筠州。 宋哲宗元祐六年(1091),蘇軾被調往朝中擔任翰林學士承旨,此時蘇轍已經位居尚書右丞。兄弟同居高位,必然遭人忌恨。因此,奉詔當天蘇軾便寫了一道辭免狀,請求繼續外任,并于四月、五月先后上了《辭免翰林承旨》第二狀與第三狀。而蘇轍也接連四次上書請求外任,認為“只可使弟避兄,不可使兄避弟;只可使不肖避賢,不可使賢避不肖。區區愚懇,竭盡于此。伏乞圣慈察臣深心,除臣一郡,上以全朝廷之公道,下以伸兄弟之私義……”(蘇轍《兄除翰林承旨,乞外任札子四首》其一)兄弟二人為了保全對方爭著留高位給對方,而甘愿請求外任、屈居下僚。不可否認,蘇軾兄弟彼此推讓官職的根本目的在于政治利益的考慮,而他們之間深厚的手足之情恰恰就是在這一點上得到了充分的表現,這不能不令近千年之后的我們肅然起 敬。 宋哲宗紹圣元年(1094),哲宗親政,蘇轍從門下侍郎被貶為汝州知州,蘇軾從定州知州被貶為英州知州。定州距離英州千山萬水,年屆六十歲的蘇軾年老體弱,左臂腫痛復發,此時英州的來人尚未到,定州送行的人又不肯前去,自己又無錢雇人買馬。萬般無奈之下,蘇軾不得不繞道汝州,向蘇轍尋求經濟上的援助。蘇轍送給兄長七千緡(相當于七百萬文錢),解除了蘇軾的燃眉之急和后顧之憂。 宋哲宗紹圣四年(1097)五月,蘇軾被貶儋州,蘇轍被貶雷州。蘇軾途經廣西梧州的時候,聽江邊父老說蘇轍剛剛經過,于是趕緊去追,并寫了一首長詩給蘇轍,相約在藤州相會并安慰弟弟:“莫嫌瓊雷隔云海,圣恩尚許遙相望。”(《吾謫海南,子由雷州,被命即行,了不相知,至梧乃聞其尚在藤也,旦夕當追及,作此詩示之》)此時的蘇軾窮困潦倒,疾病纏身,將赴遙遠的海南,但他不改幽默的個性,拿自己與朝廷開玩笑,詩的大意是:瓊州、雷州雖然被大海阻隔,但我們卻可以隔海相望,以解除思念之苦,這不正是皇恩浩蕩嗎?這個灑脫的玩笑當然飽含著苦澀的滋味,此時的蘇軾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在這份灑脫的背后,自然有兄弟之間兩心相通的慰藉做支撐。 蘇軾兄弟倆在藤州會面后,在路旁找到一家小店坐了下來。兩人的面色都是那么的疲倦勞頓,但這次寶貴而短暫的相聚讓他們暫時忘掉了身心的困頓,甚至忘掉了自己正在貶謫的路途中。不一會兒,店家將湯餅端上桌來。蘇轍勉強吃了幾口,感到實在難以下咽,禁不住長嘆一聲放下了筷子。蘇軾卻滿不在乎,一口氣將那一大碗湯餅吃了個一干二凈,還抬頭對弟弟說:“吃這樣的飯食,你難道還想慢慢地咀嚼品嘗嗎?”說罷便大笑著站起身來。佛祖釋迦牟尼曾訓戒他的弟子說,飲食只為療饑病,飯菜即是藥物,人們不應該執著于飯菜的味道。蘇軾所努力踐行的便是這苦行僧式的飲食觀念。自從南遷以來,蘇軾便處處以修行人自居。處境越艱難,就越是要苦修苦行:“平生學道真實意,豈與窮達俱存亡。”只有這樣方才能達到修行的目的。而我們從這個故事當中就可以看出,蘇軾與蘇轍兩人生活態度的差異,實際來源于對待苦難的不同觀念。 蘇軾兄弟此次在赴貶所途中相聚,實屬難得的機會,因此一路上走走停停,藤州至雷州不過五六百里,他們卻走了二十五天,這似乎不合情理,但是只要細細想來,又非常合乎情理,因為按照朝廷的規定,蘇軾一旦到達雷州,就必須盡快渡海奔赴儋州。兄弟二人之所以在路上拖延時間,無非是想盡可能遠離在雷州迅速分離的那一刻。在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里,他們二人同床而眠,朝夕相處,形影不離。六月五日,一行人抵達雷州。三天后,蘇軾離開雷州,蘇轍送哥哥過徐聞至海邊。當晚蘇軾痔病發作,呻吟不止,蘇轍也一夜沒睡,陪伴著蘇軾,并且為他誦讀陶淵明《止酒》詩,勸蘇軾戒酒,于是蘇軾作《和陶止酒》一詩:“蕭然兩別駕,各攜一稚子。子室有孟光,我室惟法喜。”詩的大意是:我們又要遠別,帶著年幼的兒子;可喜的是你有賢惠的妻子相隨,而我自從朝云故去后,只能與佛法相伴了。 在困境之中,蘇軾依然將自己的苦難置之度外,轉而詼諧輕松地安慰一同遭難的弟弟,這份兄長的胸懷與深情真是讓人感嘆。十一日清晨,兄弟倆在海邊依依惜別。蘇軾登上舟船,回頭望去,只見瘦高的弟弟向自己招手,內心的滋味真是難以言表。他們倆又怎么知道,這次分別竟然成為永訣。雷州一別之后,蘇軾在海南度過了三年貶謫的生活,奉召北返內移之后,定居潁昌的蘇轍曾多次給兄長寫信,希望兩個人在晚年的時候能同住一起。但是由于政治形勢的急劇變化,蘇軾最后還是決定住在距離京城較遠的常州。沒想到,數月之后,蘇軾就在常州一病不起,撒手西去,終年六十六歲。蘇轍隱退后,七十七歲時病逝于許昌(今屬河南)。 回望蘇軾蘇轍兄弟兩人間的情深意長,令我們感動,令我們為之扼腕嘆息,他們的這段難能可貴的手足之情也成為人們千古傳頌的一段佳話。他們兄弟二人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走出了故鄉眉山,一起在廣闊的世界里各自奮斗,兩人都做出了令人矚目的成績。他們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晚年的時候能夠重返故鄉,兄弟倆相守終老。然而造化弄人,雷州分別之后,他們卻終是沒有能夠再次聚首,這對于兩個亦師、亦友、亦兄弟,同時也是最為親密的知己來說,真是一個悲劇。 那樣曲折磨難的人生經歷,那樣險象環生的政治環境,玉成了蘇軾和蘇轍兄弟的文學才華和人生境界,映照出他們二人患難與共的兄弟情誼,他們使得中國的文學史出現了深沉感人和光彩奪目的一段;也正是因為有了他們,我們才真切地體會到什么叫患難知己,什么叫休戚與共,什么叫最為真實、真誠的人心。蘇軾和蘇轍就像兩盞明燈,能夠永遠照亮我們未來的路途,也能夠照亮我們每個人的心。這也許就是蘇軾和蘇轍手足之情給予我們最為寶貴的財富。 ◎本文摘自《康震評說蘇東坡》,圖源網絡,圖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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